6
今天上空的风很大，飞机飞行过程也很颠簸。
让我就连闭上眼休息都做不到。
十年的过往不断在脑海里放映。
分开的心痛后知后觉地刺痛我的神经。
我不是没有幻想过分手的场景。
暴雨，狂风，烈酒，孤独地旅行。
可真正的分开来的突然又猛烈，悄无声息，就在一个平常的早晨。
我终于放弃了这个爱了十年的男人。
踏上异国土地那刻，我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仿佛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飞机落地，我走出机场，揉了揉醉酒发痛的头，这才打开手机。
接到的第一通电话却是急的发疯的婚庆公司。
“沈小姐，新郎今天一直没出现，我打电话过去他竟然说要取消婚礼，您这会在哪？这是怎么回事？您这边也同意了吗？”
“我们还从没遇见过这样的情况，这半天也没联系到您，我们也不敢擅自同意，您这个婚礼已经付了尾款的！”
想起登机前陈序电话里焦急的语气。
估计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我逃婚的事。
心底忍不住替自己不值。
我淡淡开口：“嗯，我同意了，婚礼不办了，不用退钱，毕竟你们也忙了很久了，辛苦了。”
我拖着行李打车去学校办理入学的手续。
虽然迟了六年，幸好一切都来得及。
这六年里托陈序的福，我的专业技能不仅没退步，反而日益精进。
所以留学的申请发过去不久，就收到了这边教授的回复。
手续办理结束，陈序公司的员工给我打来电话。
语气里满是焦急和无助，声音都带着哭腔：
“沈晴姐你在哪啊？公司要完了，今天收到了好多合作商的撤约通知，现在陈总也联系不到，您在哪，能不能抓紧来公司一趟？”
我有一瞬间的怔愣。
没想到陈序能为了程娇连公司都不顾，出了这么大的事人都没出现。
他曾经坚持的梦想，坚持的原则，现在自己都不在乎。
那我就更没有浪费时间的必要。
“我已经辞职了，公司的事情以后不用找我了，直接跟陈序说吧，毕竟公司是他开的。”
他这么想要公司的主导权，现在我全都还给他。
说完这句，我挂断了电话。
退出了公司的工作群。
这一刻我忽然有些庆幸，当初进公司和陈序没有签订任何雇佣协议。
现在离开也不用看谁的脸色，不用等谁的同意。
本以为陈序为了公司的事会忙的不可开交，好不容易跟我分手，也不可能再联系。
结果我刚进宿舍放下行李，他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我眉头拧起，条件反射的想挂断。
可刚刚拿过重物的手抖了一下，按到了接听键。
他失去耐心暴怒的声音瞬间响起：
“沈晴你什么意思？公司的人说你辞职了不管事了？你有病吧？之前屁大个事都要经过你同意，今天抽什么疯？”
“我不就是把婚礼取消了吗？公司的员工差点出事我去医院里看看怎么了？慰问下属不是很正常吗？再说这么多合作商要解约，我哪有心思结婚？”
“你不是不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让公司走到现在，你能不能别在这种时候无理取闹？”
我沉了口气，伸手按着疯狂跳动的太阳穴。
冷声道：“你是不是没看见我给你发的消息？我们已经分手了，那是你的公司，从前我只是帮我的男朋友管理，现在分手了公司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你的梦想你就自己去完成吧，以后别联系了！”
不等他开口，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连带着将他的号码也拉进黑名单里。
这是我第一次跟他撕破脸，胸口积压的委屈似乎都消散了不少。
7
我收拾了几个小时，等到天黑，宿舍终于渐渐有了生活的气息。
长时间没深度睡眠的疲倦袭来，我靠着沙发意识模糊。
刚要睡着，一通国内的陌生电话就将我吵醒。
接听后竟然是程娇的声音。
语气着急的快要哭出来。
“沈晴姐，你是不是因为我的原因跟陈总吵架了？都是我不好，你别跟他吵架了，他今天都快急疯了，到处找人问你的位置，你在哪呀，我去接你回来吧.......”
“现在陈总也不见了，我都打不通他的电话，公司里也没人知道他去哪，你如果心里有怀疑的地方也可以告诉我，我现在就去办理出院！”
我身子从沙发上坐起，眉头渐渐紧皱。
陈序找我，我可不会再自恋地以为他是为了挽回这段他毫不在意的感情。
无非是之前的所有方案都被我撤掉，他短时间又找不到能让合作商满意的替代品。
我和他的事业没有任何可比性。
这一点早就在十年里被无数次验证过。
于是开口冷声道：“你已经赢了，没必要在我面前演戏试探了，放心吧，我短时间都不会回国了。我跟陈序已经结束了。”
“既然这么喜欢他，不惜自己深夜装溺水，那你以后就好好陪他完成梦想吧，祝你如愿以偿，但又当又立，就是你的不对了。”
我挂断了电话，将她的号码也拉进黑名单里。
这段感情终于彻底画上句点。
我转头回了床上睡觉。
第二天初次上课，我连教授的话都听不懂。
费了一整天时间学习教授的语言习惯。
将之前的一切都抛在脑后。
忘却一段失败的感情比我想的还要容易。
也许是因为十年听起来吓人，可在一起十年，不等于相爱十年。
有时候休息的空隙我也回忍不住想。
他到底爱没爱过我。
但答案一直是否定的。
爱我的人，怎么会舍得让我有这种疑惑。
一天的课结束，我脑袋昏沉。
同学热情地邀请我参加他们的社团活动。
盛情难却。
我跟着他们走到校门口，却意外的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陈序攥着手机，对电话那头声音暴躁地开口：
“我不是说了吗我肯定会解决的，我刚刚在飞机上怎么接电话？我一周内解决行了吧？我们已经合作了三年了，你不能因为一个项目就毁了我们以后的合作啊！”
“喂——喂喂？”
电话似乎被对方挂断，陈序恼怒地骂了一句脏话。
刚准备抬头，手机又响了起来。
他眉眼柔和了一瞬，可还是不耐烦更多。
“你先在医院里养伤行吗？我说我处理公司的事，我没说我不要你，等我回去行吗？这几天我真的很忙，我答应过肯定会陪你去，你也得等我忙完啊，乖........”
不用想也知道是程娇的电话。
认识他十年，没见过他对第二个人有这样的耐心。
一开始别人都说他这样的脾气不适合开公司做生意，可我偏偏不信邪。
现在抛弃对他感情的滤镜，这个人性格果然够差。
我眉头微不可查地蹙起，放慢脚步跟在同学身后。
想从他旁边绕过去。
可刚走出两步。
耳边就传来他的厉声叫喊：“林柔！你站住！”
8
我本来没想停下，可脚步却不听使唤。
我烦躁地沉了口气。
急忙重新抬脚想要离开。
手腕却从身后被他拽住。
同学们纷纷露出暧昧的笑。
还以为他是我的异国男友，过来特意给我惊喜。
当场将我一个人留在原地。
眼看同学们跑的越来越远。
愤怒的质问在耳边响起：“你为什么出国？要不是我看你那个绑定的家人地图更新了位置，我现在都被你蒙在鼓里！”
“你到底什么意思？你要分手？凭什么？我不是都已经给你解释过了吗？你能不能别闹了？”
“那些项目的事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已经把方案做完了吗？为什么撤回来了？你在跟我开玩笑是吗？”
听见他的话，我这才想起大学刚毕业公司初创，我担心他晚上应酬不安全，给他导航软件上绑定的家人地图。
因为他一直说没有隐私权，说我监视他，所以六年来从没用过。
没想到唯一一次使用竟然是现在分手。
一瞬间我唇角露出讥讽的笑。
本想着自己一个人出国，给彼此留个体面的。
可他偏偏要死个明白。
我强忍着鼻尖的酸涩用力甩开他的手。
转头瞪了回去。
他通宵赶飞机的脸是我从没见过的憔悴，眼底血丝肆意蔓延。
可惜现在我对他已经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更不可能再心疼。
“分手还有凭什么吗？我也没问过你凭什么背叛我吧？一定要有答案吗？不爱了不行吗？一定要知道原因的话，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我发个分手的消息是给你留点最后的脸面，不然你让我发什么？发你60页长的备忘录？还是发你跟程娇两个人上百张的合照？又或者是你用自己身份证给她订做的钻戒？”
“还是发你用跟我的婚礼刺激她答应你的追求？陈序，你别再来恶心我了，我不想看见你。”
几句话说完，陈序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显示慌乱，然后是秘密被人揭穿的恼怒。
“你看我电脑？谁让你动的！”
我没想到自己做的事情败露，他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质问这个。
忍不住被他气笑出声：
“你的电脑是我挣的第一笔项目奖金买的，我不能动？”
察觉到自己情绪太激动，他深吸口气刚想解释。
我当场冷笑出声。
“回去吧，别让我再看见你，程娇昨晚找你的电话都打到我这里了，我可不想当你们play的一环！”
在一起十年，这是我第一次对他态度冷漠语气决绝。
他却还以为我和之前一样是在吃醋胡闹。
9
再次开口时语气温柔下来，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
“我回去可以，你也跟我一起回去，之前的事情我可以跟你解释的，那些东西.......不是我做的，我们回去再说。”
“我们在一起十年了，跟亲人没两样，你宁愿相信一个莫名其妙的文件也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吗？”
“再说我和程娇才认识多久，只不过是觉得看着她就能想起来自己当时刚来上大学的样子，你要是不高兴，我回去就开除她！不，我现在就开除她！”
他没等我说话，直接打开手机拨号。
程娇温柔的声音迅速响起。
他连一句问候都没有，直接开口：“你被开除了，以后不用去公司上班了。”
似乎是怕对方忽然说出什么暴露他的目的，陈序立刻掐断了电话。
我唇角冷笑的弧度加深。
“我有说让你开除吗？你这么害怕我跟程娇见面？放心吧，这几年我都不可能回国了，我还要完成学业。”
“完成当初因为你放弃的学业。”
听见我的话，陈序脸色瞬间惨白。
“你要留学？你怎么不和我商量？！”
“电脑那个文件我都可以跟你解释，但你起码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啊！”
他语气急躁起来：
“你能不能别这么自私，你永远都是这样！以前开公司你独断专行，现在留学也是，我就是你生命里的路人是吗？”
“你介意的所有东西我都可以改，文件我也可以删，我承认我之前有在危险的边缘试探过，但我从没有犯过原则性的错误，你相信我一次行吗？”
似乎到了这一刻，他终于明白我没有跟他开玩笑。
声音里隐隐带着颤抖。
我扫了他一眼，淡淡开口：
“你是不是觉得演深情的戏码很过瘾？好玩吗？玩够了就回国吧，我同学还在等我。”
“等我下辈子出生把脑子扔掉，我就相信你的话。”
说完我直接绕开他远去。
陈序想追上来，手机却响起铃声。
是国内合作商打来的电话。
耳后他争论的声音愈演愈烈，他情绪渐渐疯狂，我没回头。
离开后也没去找同学，而是找人租了一间房子准备开工作室。
曾经在国内撤约的项目方案，现在我想以我个人的名义重新跟合作商签订合同。
为了忙工作室创建的手续，我一连请了两天假。
又掏钱给相关部门加急。
终于在第三天，工作室成功开立。
我第一时间给国内以前合作过的公司发去消息。
当天就签了电子合约。
与此同时，合作商们也发出了起诉陈序偿还巨额违约金的律师函。
他在规定的时间拿不出让甲方满意的方案，要按照合同上的赔偿条款赔付甲方的损失。
10
忙完这一切，我才有时间打开社交软件。
却看见那天碰见陈序跟我一起的同学给我发来消息。
陈序一连两天都等在学校大门口。
可惜我都不在。
我向她表达了感谢，又解释了陈序不是我男友的问题。
刚想从工作室回宿舍，就接到了一通国内的电话。
程娇哭的泣不成声，求我回国救救陈序的公司。
说合作商请了讨债的人上门，现在公司已经被砸成废墟。
我听完她的话，疑惑开口：“你不是已经被开除了吗？”
对方沉默下来。
果然，他们又是在我面前演戏唱双簧。
我冷笑一声。
“跟我无关。”
挂断了电话我往宿舍走去。
楼下却被消防人员里外围了好几圈。
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垫子。
其他同学纷纷伸长了脖子往楼顶看去。
我也好奇地抬眼。
却没想到陈序正站在宿舍楼顶，扬言要见我，不然就跳楼。
我瞬间头痛欲裂。
走上前抢过消防人员手里的喇叭朝楼上大喊：
“陈序，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你国内的公司还在等着你，你的程娇还在公司里，你现在这是什么意思？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不可能跟你回去，更不可能再被你用最廉价的感情雇佣！”
目光落在我身上，他灰暗的眼神瞬间亮起。
本来想转身下楼，脚下却忽然一个打滑。
整个人从楼顶上掉了下来。
伴随着他的失声尖叫，身体重重砸进垫子里。
周围的同学见没好戏看，很快就散了场。
我撇撇嘴准备走进宿舍，他却一骨碌从垫子上爬起追了上来。
这次没再开口解释，直接跪倒在我面前。
“沈晴，我现在只有你了，他们已经在国内起诉我了，如果你不跟我回去，我没有方案交，公司就彻底完了啊！”
“不仅公司要完，我还要背上巨额的债务，我根本就还不起........”
“你不能这么对我，这家公司是我们毕业时共同的梦想，你忘了吗？”
我唇角扯出讥讽的笑意。
“共同的梦想？我一直没告诉你，我的梦想就是出国留学，就是学习专业的知识，至于开公司，是你自己的梦想！”
“我也不可能帮你，那些方案就是我在看见你的备忘录后自己打电话撤掉的！”
“这条路你走的太顺了，我只是提醒一下你，是靠谁走到今天的！”
我没再看他一眼，转身进了宿舍大门。
当天夜里，网上就曝光了陈序公司破产的消息。
讨债的人追上门时，公司里的员工全都跑光了。
只留下一个程娇还苦苦支撑。
面对上千万的巨额债务，她信誓旦旦的跟对方保证，说陈序一定会还钱。
凌晨，我被几个合作商的电话吵醒。
说陈序找到了他们家里，求他们给他宽限还款时间。
他说他一定能很快找到替代的方案。
结果却被对方告知，已经跟其他个人工作室签约的消息。
最后陈序灰头土脸地离开。
几家合作商起诉他偿还违约金的案件开庭当天。
陈序从破产的公司楼顶一跃而下。
程娇也彻底没了音讯。
听见这些消息时，我正在跟第一家国外公司签订合同。
这将成为我工作室发展国外业务的开端。
一切都会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