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让谢与等太久,郁惊画匆匆洗漱完,去衣帽间换了身长裙。
蓝黑色浮雕暗纹的中式长裙,盘扣小立领,掐腰大裙摆,可以将她身上的大半痕迹遮掩完全。
只偶尔扎头发的抬手间,袖口微微上滑,会露出腕骨下方的一点儿嫣红。
半个小时后,她跟着谢与坐上了商务车后座,离开了地下车库。
郁惊画抿着唇,疑惑询问,“谢先生,不是说许家上门赔罪吗?”
怎么还出了家门?
谢与淡声道,“去云水筑的专门会客室。”
郁惊画立刻了然点头。
毕竟是世家家主的居所,要是哪个阿猫阿狗来了都能进的话,那也太没有世家威严了。
云水筑就是考虑到这一点,在进门处就建了一座小别墅,内置专门的会客厅及会议室。
许家家主和许思遥早已等候在内。
谢栾推开门的一瞬间,许家家主便立刻提溜着许思遥站起身,谄媚讨好的笑着,“九爷,打扰您了。”
谢与连目光都吝啬投掷,看也没看两人,直接走到了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郁惊画脚步顿了顿,目光有些惊诧,距离上次见许思遥才过去三天不到,但对方着实狼狈颓废了许多,视线都躲闪着不敢和她对上。
许家家主更是一改曾经倨傲姿态,对她笑得无比和善。
“过来。”
谢与见她慢吞吞的,皱眉喊道。
郁惊画收回视线,裙摆翩跹,乖巧在他身旁落座。
对面两人也坐了下来,许家家主低声下气,将放在桌上的盒子往谢与面前送,“九爷,实在抱歉,我家这个儿子被我惯得顽劣不堪,竟然胆大包天到去招惹了您……”
谢与神色冷沉,淡声打断,“连需要道歉的人都分不清楚的话,许家主还是尽早回去吧。”
许家主面色一僵,立刻转向了郁惊画,“郁小姐,实在是冒犯您了,这是我们许家的赔罪礼,听说思遥冒犯了您之后,我立刻就让他回去跪了祠堂,今天才允许他出来……”
他在卖惨。
郁惊画心不在焉的听着。
又坐直身体,悄悄掀起眼睫,往身旁看了看。
却恰好撞进了一双漆黑幽深的眸。
男人神色倦淡,对面喋喋不休说着话的许家家主对他而言好似只是噪音制造器,眼睫厌倦低垂,隐约带了点不耐。
注意到她的视线后,谢与瞥来一眼,微微侧身,低声问道,“他欺负过你吗?”
郁惊画眨了眨眼,眼尾垂落,很是乖巧。
欺负?
她想起许思遥劣迹斑斑的行事,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郁惊画也依偎了过去,像是亲密无间的恋人一般,将半张脸藏在谢与的阴影之下,软唇微嘟,小声控诉着,“初中的时候,他故意往我身上丢毛毛虫,还有,把我的作业搞坏了……”
吐息绵软馥郁,尾音娇娇气气的,那点儿委屈的小表情更是无比的灵动可爱。
清浅鼻息扫过脖颈间肌肤,带起一阵惑人躁动。
谢与指尖微动,压下了想将这只黏人小猫狠狠揉一遍的冲动。
小姑娘还挺记仇,细细碎碎的数着各种小事,连告状都可爱得不行。
谢与轻笑一声,低声应道,“嗯,他确实很坏,今天给你报仇。”
语气里,是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纵容。
谢栾站在两人身后,看了眼不停擦汗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说下去的许家主,又看了眼腻腻歪歪的家主和郁小姐。
缓缓的打出一个问号。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那个冷酷无情的家主,其实已经被调包了?
郁惊画不知道谢栾的茫然腹诽,她嗅着男人身上那清冽的苦木沉香,眼眸盈盈弯起,在心里想,果然传言不可信,都说九爷多么冷酷无情,分明细致又体贴。
唯一不好的,也就是床上凶了些。
她的腰现在还是酸的。
这么想着,郁惊画调整了下姿势。
谢与低眸看来,学着她说小话的模样,在耳边轻声问道,“不舒服?”
乌泱泱的眼睫轻颤,小姑娘含糊唔了一声,薄薄的眼皮洇着极淡的粉,似是怯生生绽开的芍药。
语调拉长,像是抱怨,又更近乎撒娇。
“腰不太舒服……”
刚刚蹭来蹭去的说话,有几缕发丝落了下来,尾端轻飘飘的搭在她肩膀上。
谢与屈指勾起那乌黑发丝,将之勾回郁惊画的耳后。
不紧不慢道,“那就速战速决。”
他没压着声音,是正常音量,坐在对面的许家家主立刻停住了滔滔不绝的道歉之语,试探性的问道,“那九爷,您觉得怎么样做才能表达我们的愧悔之情?”
谢与抬眸扫了眼,和身后的谢栾说了句话。
谢栾便将不远处玻璃柜中的一瓶红酒拿了过来。
沉甸甸的一整瓶,被谢与塞进了郁惊画的手中。
她有些懵,抬头去看谢与,“谢先生……?”
郁惊画的手指纤长白皙,明明个子也不矮,手脚却有些偏小,此时捧着红酒瓶,深红酒液晃荡,愈发衬出肌肤的白。
“上次,他不是让你喝酒吗?”
谢与漫不经心的垂眸,仿若完全没察觉对面许思遥一瞬间惨白下来的脸色,语调从容不迫,“请他喝。”
郁惊画眨了眨眼,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酒瓶,又看回谢与,迟疑问道,“怎么喝?”
“随你,拔了塞子也行,不拔也行。”
话音落下,会客厅内一阵死寂。
许家主的额头上布满了冷汗,连擦也不敢擦,紧张地看向郁惊画,试图打感情牌,“画画,我们思遥和你也算是一起长大的,好歹也有几年同学情谊,让他直接喝了这一整瓶给你赔罪,可以吗?”
许思遥连连点头,“我喝,这一瓶我都可以喝!”
说真的,郁惊画从没见过他们如此慌张的样子。
她慢吞吞的想,自己是因为什么被许思遥步步紧逼呢?好像是因为,某次京南小家族的聚会,郁惊画护住了一个伤痕累累从许思遥房中逃出来求她救命的女生。
那个女孩子哭得真的好可怜,度假山庄的制服破碎,脸上还有红肿的掌印,连话都哆哆嗦嗦的说不太清楚。
可就算郁皖之、江欢他们过来了,连山庄的经理也出面了,许思遥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许家主甚至没看他们,只斥责他的宝贝儿子许思遥,不应该在这种场合闹出事来。
所以,换个场合就可以了吗?
郁惊画那时看着许思遥恶劣的笑容,就觉得手痒。
她缓缓收拢了手指,倏而转眸看向谢与,声调很轻却很坚定。
她问,“谢先生,我怕自己力气不够,可以请您帮我一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