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都市连载
《承欢宠》是作者“似娇娇”独家创作上线的一部现代言情,文里出场的灵魂人物分别为盛弈沈梨初,超爽情节主要讲述的是:西厂大太监盛弈,阴险毒辣,权势滔天。沈梨初为了活命,不得不奉命去调查他到底是不是阉人。接近男人的第一天就被当众剥了衣服。盛弈天生嗅觉灵敏。而且,中了异毒,性情暴戾。然而有一天,死敌太子误打误撞送来个解药。“小解药”贪生怕死,身娇体软,又异香撩人。一口一个相公,饶是不近人情的阎罗也成了菩萨。予取予求,渡她一人。...
主角:盛弈沈梨初 更新:2024-01-26 09:1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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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盛弈沈梨初的现代都市小说《承欢宠》,由网络作家“似娇娇”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承欢宠》是作者“似娇娇”独家创作上线的一部现代言情,文里出场的灵魂人物分别为盛弈沈梨初,超爽情节主要讲述的是:西厂大太监盛弈,阴险毒辣,权势滔天。沈梨初为了活命,不得不奉命去调查他到底是不是阉人。接近男人的第一天就被当众剥了衣服。盛弈天生嗅觉灵敏。而且,中了异毒,性情暴戾。然而有一天,死敌太子误打误撞送来个解药。“小解药”贪生怕死,身娇体软,又异香撩人。一口一个相公,饶是不近人情的阎罗也成了菩萨。予取予求,渡她一人。...
郁夫人和郁修齐身形都是一震。
郁夫人浑身都发着颤,怒喝:“污蔑!这是污蔑!”
然而此话落下,一抹火光突地照亮了有些昏暗的院外,整齐有气势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众人不由得看过去。
只见一队禁军气势逼人的走近,当头的两名禁军手握着火把,而其后的禁军皆两两并步,抬着一口足以塞的下一个成年人的大箱子。
禁军的队伍这般看过去竟看不到尽头,也数不清到底抬出了多少口大箱子。
郁夫人满心疑惑,郁修齐却是已经从头凉到了脚。
这箱子装的不会是……
啪。
巨大的响声落下,几口箱子被禁军放在地上,打开之后也露出箱子里排列整齐的金灿灿的金条,令暗淡的院落都亮了几分。
郁夫人和郁修齐的脸色顷刻间变得惨白。
沈梨初并未说什么,只冷眼扫了二人一眼,淡声道:“别急,还有呢。”
按照景国律法,凡官员贪赃超过百两者就要被治罪,视情节轻重处以罚款、降职等处罚,景国开国至今也惩处了不少贪赃官员,却从来都是小贪,罚款降职便揭过去了。
然而今夜从郁家搜出来的巨款,却是令众人皆瞠目结舌。
便是沈梨初早知郁家贪腐,也没有料到会搬出这么多箱金银珠宝。
她当初交代密阁影卫去查的三处地方都是郁家藏宝点,若非事先知晓那几次地方有猫腻,谁也想不到从外表看起来寻常普通的商铺竟然是郁家的藏宝地。
连沈梨初都没有想到,那几家商铺后院竟然藏着暗室,皆通向郁家。
郁家豢养着私兵,若郁信然、郁宏义在府上是行事会多些麻烦,所以她特意选在今夜,以刺客行刺为借口打得郁修齐一个措手不及。
突然出现的刺客,及时赶来的禁军,还有在三处藏宝地接应的影卫,都是她计划中的一环。
郁修齐知晓郁家私兵,但他却没有调动之权所以不足为俱,等宫里的郁信然、郁宏义知晓此事,什么都已经晚了。
郁修齐表情僵硬的看着禁军接连不断的抬着箱子入内,足足半个时辰,半人高的大箱子几乎塞满了清风院。
盛弈沉默的看着这一幕,低声轻叹一句,“金银不是凭空而来,郁家这是逼死了多少穷苦百姓。”
沈梨初捏了捏他的手,语气带着暴风雨前的平静,“他们会付出代价的。”
而后看向候在院内的张陵,嗓音冷沉道,“张陵听令!”
张陵当即单膝下跪,“微臣在!”
“带着本宫的手令避开各处眼线进宫,将郁家的情况回禀父皇,请父皇定夺。”
“是!”
与此同时,与一众同僚跪在御书房冰凉地面上的郁信然眼皮子跳的飞快,只觉得心里一阵发慌。
他到底年纪大了些,跪了这么久身形已经摇摇晃晃。
郁宏义连忙伸手扶了一把,低声道:“爹,您还撑得住吗?”
郁信然迟缓的抬手摆了摆,“不打紧。”
他眉头紧锁,压低了声音道:“只是这一晚上我心里一直不踏实,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郁宏义看了眼周遭跪着的同僚不以为意,“陛下此举就是逼着咱们这些世家重臣捐银子,也没什么其他手段了。”
“皇上也不可能一直拘着咱们在御书房跪着,待明日一早也定会有人先开口示弱,到时候捐些银子出来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听完这话,郁信然心里的不安不仅没有缓和下去反而更深了几分。
他浑浊的眼眸一片深沉,声音压的更低,“交代你的事都处理好了吗?”
“爹尽管放心,这么多年,儿子办事一直小心谨慎,不会被人发现的。”
郁信然眉头依旧紧锁,“可我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这个夜晚注定有许多人无法入眠。
景皇惦念着白日里沈梨初的话,也一直未曾睡下,周徳全来禀禁军副统领张陵求见时,他正坐在寝殿内看折子。
周德全道:“皇上,老奴瞧张副统领的模样看起来还挺着急的。”
景皇心念微动。
他借给沈梨初的三千禁军就是由张陵统领的那一支,莫不是沈梨初那边出了什么事?
景皇放下折子,“赶紧宣他进来。”
张陵入了内跪下行礼,“皇上!微臣有事启奏!”
景皇抬眸看向他,淡然的嗓音中掺杂着一抹焦急:“这么晚还有什么要事,莫不是长公主那出了什么变故?”
“长公主殿下无碍!”张陵朗声道,“今夜长公主殿下前往郁府看望郁二少爷却遭刺客袭击,殿下一怒之下命臣等在郁府搜查刺客,却不想在郁府搜出了一大笔金银……”
这是沈梨初事先交代张陵呈给景皇的说辞,也是用来示于人前的。
景皇猛地从锦榻上站起来,“你说什么?!”
“长公主可安好?”
张陵连忙道:“皇上宽心,刺客一事是长公主殿下命人假扮的,殿下毫发无损。”
景皇几不可察的松了口气,随即肃声问:“郁家怎么回事?”
接着张陵便将郁府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周徳全听的瞠目结舌,张大了嘴半晌没合拢。
景皇捏紧了手中的杯盏,眉眼沉肃,蕴着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息,“查出了多少赃银?”
“还未统计,但微臣目测不少于五百万两。”
不少于五百万两?
他的国库连十万两都拿不出来,郁家一个尚书,一个侍郎家里却藏着几百万两的金银!
好!好的很!郁家这几个还真是他的好臣子!
“张陵,回去告诉长公主,朕许她先斩后奏行事之权,她想做什么只管做,朕替她兜底!”
“另外——”
“周徳全,待张陵离宫之后吩咐禁军统领守住宫门,今夜无论什么人都不能人都不能出入皇宫,哪怕拿着免死金牌也不能放进来!”
张陵和周徳全应声,“是!”
再度赶回郁府时,禁军才堪堪将藏宝地的金银搬空,雷炤临时充当起账房先生,拿着那本账册一一核对起来。
郁夫人已经惊骇的昏迷过去不醒人事,只徒留郁修齐一人孤零零的站着,面色僵硬沉寂。
郁家……完了。
金银是从郁家搬出来的,铁证如山,哪怕是郁修齐有心辩驳也无处可辩,若说栽赃,这洛邑城谁会故意准备这么多金银来栽赃他们?!
张陵将景皇的话传达给了沈梨初,沈梨初从椅子上站起来,冰冷的目光环视众人。
一股上位者与生俱来的冷厉气势由然而出,“禁军听令!”
“郁信然、郁宏义贪赃枉法,贪墨金数额巨大,按律当诛!传本宫命令,即刻查抄郁府,郁府一应家眷押入刑部大牢,凡阻扰者格杀勿论!”
张陵与府内禁军皆行单膝跪下之礼,声音如雷,阵阵回荡,“禁军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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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刻钟后,哭喊声、求饶声几乎掀翻了整座郁宅。
沈梨初如稳定军心的将帅一般坐在院内,让禁军抄起家来没有半分顾忌。
毕竟景国开国百年,还从未有长公主下令查抄朝中重臣的先例。
禁军们虽听令行事,但心里头还是惶恐不安。
但看见镇定自若的,气势凌厉的长公主,所有禁军的心都定了下来。
张陵指挥着禁军将郁家上下百口扣押起来送往刑部大牢,其余禁军将郁府里外翻查一遍,金银倒是没有搜到,但字画真迹、古玩珍奇以及女眷的首饰头面加起来却足足有六大箱,可谓是价值连城。
沈梨初冷眼看着唯一还没晕过去的郁修齐,轻哂,“郁家人还真是清正廉洁,两袖清风。”
郁修齐神色僵硬,嘴巴翕动了几下。
“长公主,为什么?”
他想不明白,分明一日前长公主还对郁子安情根深种,对郁家也爱屋及乌的客客气气。
可自打长公主杖责了郁子安之后,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长公主你……为什么要突然针对郁家?”
沈梨初目光带了一丝嘲弄,“针对?本宫从不针对任何人,你们郁家人贪赃枉法之时就该想到迟早会有这一日。”
“证据确凿,本宫可没有一点冤枉了你们。”
……
因抄家之事毫无征兆,各方得知郁家遭殃的消息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三皇子晏琮亦是事发后半个时辰才收到了消息,当时温香软玉在怀,晏琮被打搅了好事还对亲随心有愤懑,但听到郁家出事之后,身上澎湃的热血一瞬间褪了个干净。
“你说什么?给本殿再说一遍?!”晏琮脸色青黑,声音沉寂,透着一股子阴冷恨意,“沈梨初那个小白眼狼竟然带着禁军抄了郁府?!”
亲随被他狰狞的面孔吓的够呛,把脑袋垂的很低,“是、是……长公主殿下已经命人将郁家上下全部押送入狱,把郁家上下都抄空了……”
一时间,晏琮简直不敢相信他听到了什么。
沈梨初,区区一个公主,一个女子,竟然敢去抄朝中一品大员的家?到底是谁给她的胆子?仗着父皇的宠爱如此胡作非为,她是活腻了吗?!
眼看着郁家马上快成为坚定的三皇子党,晏琮从心底里已经将郁家当成他的东西,他自是清楚郁家这些年捞了不少油水,还盘算将郁家的银子为自己所用,没想到临了竟然功亏一篑!
他现在恨不得提剑将沈梨初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削下来!
“顶撞母妃,断我财路!这笔账我一定要跟那小贱人算个明白!”晏琮抓过桌上开了刃的剑就往府外冲,亲随看他那副凶的要去杀人的架势骇的心神俱震,劝了几句不顶用,只能去请府上的幕僚。
两人险险在门口堵住了晏琮。
“滚!别拦着本殿!本殿一定要去杀了沈梨初那个小贱人!”晏琮恨的把牙齿咬的咯咯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充满恨意的字,“沈季远!给本殿让开!”
只见府门廊下站着一位二十四五岁的青年,青年眉目平和,眸光内敛,一头黑发以青色布带高束,衣着简单朴素,通身有一股宁静致远的疏朗气息。
令人观之情绪都会平缓三分。
“三殿下切莫冲动。”
“殿下今日若出了这个府门,明日呈到朝堂上的折子又会多一份。”沈季远淡淡地看着晏琮,声音清朗,“三皇子晏琮不敬嫡姐罔顾礼法,该当何罪?”
如同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晏琮心里沸腾涌动的怒意消减七分,发热的头脑也冷却下来。
提剑的手往下垂去。
沈季远继续不慌不忙地道:“三殿下,郁府出事,不止您收到了消息,其他几位殿下那定然也收到了消息,您说他们此刻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晏琮张了张嘴,没出声。
沈季远目光平和,继续道:“诸位殿下都知晓三殿下您与郁家相交甚密,原先因为长公主与郁二公子的婚事,郁家也默认成了咱们的人,如今郁家出事,所有人的眼睛怕是都盯着殿下您。”
“长公主殿下敢查抄了郁府,一定是已经寻到了证据,在有确凿的证据下若殿下还与郁家沾染,有什么后果想必不用臣细述了。”
晏琮蓦地攥紧了手,握着剑柄的手越握越紧,手上青筋凸现。
良久,“啪”的一声响起,长剑掉在了地上,发出一丝脆响。
亲随见状连忙将剑捡起来,远远退到一旁。
“本殿恨不得杀了她!”晏琮咬牙切齿的说着,“郁家就如本殿的左膀右臂,今日她在宫中逼死母妃的奶嬷嬷,断了母妃一臂,如今竟然又查抄郁府,断了本殿一臂,这个仇,本殿不能不报!”
沈季远丝毫未受他情绪影响,目光平静淡然,“殿下且先冷静下来,徐徐图之。”
沈季远气场特殊,与他交谈几句下来晏琮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情绪已经稳定了许多,他心中暗想当初费劲心思将沈季远收拢门下这个决定果真无比正确。
他深吸了一口气,语气阴沉,“你说的对,郁家贪墨巨款证据确凿,本殿便是再舍不得那些银子也只能按捺下来。”
“此情况下,殿下明哲保身才为正道。”沈季远微微额首。
晏琮看着面容平静淡然的青年,蹙起的眉头舒展开,问道:“那依沈先生所言,本殿眼下该如何做?”
“其一,长公主殿下自养在贵妃娘娘膝下后便与娘娘情义深重,可近日却一反常态顶撞娘娘,殿下需弄清楚,长公主为何会有此转变。”
沈季远语气不疾不徐,“其二,据臣所知长公主殿下对郁家二公子情根深种,为何会突然无故对他发难。”
“其三,郁尚书、郁侍郎还有郁家嫡长子郁修齐都非泛泛之辈,他们行事素来小心谨慎,为何会被长公主察觉了端倪,搜出了郁家所藏的那笔巨款。”
“先生所说的其二本殿倒是心有猜测。”晏琮拧了拧眉,想起今日站在沈梨初身边那个少年眼中便闪过一丝不屑,“她看上了西襄国那个废物质子盛弈,早几年盛弈得罪了郁子安,郁子安这些年便时常欺辱他。”
“沈梨初移情别恋看上了盛弈,这有了新欢,自是心里没有旧爱了。”他话中带着嘲讽,“可不是要替新欢出几口恶气吗。”
听着这些话,沈季远眸光内敛的眸子微微一动。
他只见过那位长公主一面,可仅仅只是远远看了那一眼,至今脑海中还深刻着那道优雅矜贵不可冒犯的身影。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却说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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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殿下。”已经退下的棠微去而复返,行礼后低声道,“风鸣侍卫求见。”
沈梨初话头一顿,眉眼闪过一丝冷厉,“让他进来。”
“参见长公主殿下。”风鸣跪地行礼,回禀道,“属下已经查清,指使李公公下毒之人是翊坤宫的太监小夏子,那太监交代,是贵妃娘娘身边的安嬷嬷亲自吩咐他去办的。”
安嬷嬷?
安嬷嬷的意思,就是凤贵妃的意思。
沈梨初眸底戾气涌动,冷声道:“杖责八十,生死不论!”
“将人丢到他主子面前去,保佑贵妃娘娘今夜做个好梦。”
想必是今日她处置郁子安的事让凤贵妃起了疑心,将所有过错迁怒到了盛弈身上。
她原本还想着暂时不动凤贵妃,让她亲眼看着晏琮彻底与皇位无缘。
可现下她竟然将手伸到盛弈身上,那便怪不得她了。
盛弈一语不发的垂着眼眸,看起来十分安静乖巧。
风鸣退下之后,沈梨初目光微转,落在盛弈身上,嗓音清冷,“你可知凤贵妃为何要下毒害你?”
盛弈飞快的抬眸看了眼长公主,沉默两秒后道:“今日郁二公子在御花园受罚,众人恐怕都以为是因为我。”
沈梨初嗓音中含着笑意,轻轻点头,“我罚他确实是因为你。”
盛弈身子一怔,唇角不受控制的上扬,他连忙压住,清越干净的嗓音中夹杂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喜悦。
“长公主殿下宠爱郁二公子多年,今日却被殿下处置,贵妃娘娘心中定会生出不悦,但殿下身份尊贵无比,贵妃娘娘不敢问责殿下,便只能将满心的愤怒发泄在我身上。”
“还算聪明。”沈梨初淡淡道,“但是你记住,本宫的人,旁人没资格动。”
此言落下,盛弈嘴角翘起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住,他不敢让长公主看出他的窃喜,便低垂着头,一动也不敢动。
*
翊坤宫今夜注定不得安稳。
凤贵妃早已睡下,安嬷嬷也歇在殿中的锦榻上,方便随时起身。
二人原本都沉浸在睡梦中,然而“砰”的一声巨响,睡得正香的安嬷嬷被重物砸醒,险些被砸的吐血。
“谁啊!哪个杀千刀的——”她龇牙咧嘴,骂骂咧咧的睁开眼。
殿内还燃着一盏烛火,昏暗的视线中,她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血人压在她身上!
“啊——”
充满恐惧的尖利嗓音几欲掀翻整个寝宫,“死、死人了——”
睡梦中的凤贵妃也被惊醒,撩开帐幔看去,顿时吓的魂飞魄散!
安嬷嬷屁滚尿流的爬下锦榻,脸色惨白如纸,“娘、娘娘……”
凤贵妃心头剧烈起伏,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
主仆二人紧靠在一起,她死死捏紧安嬷嬷的手臂,惊怒交加,“谁干的!是谁干的!好大的狗胆!”
外头守夜的宫人听到动静,接连跑进来,看清殿内的情景时一个个都腿软的跌倒在地。
死人他们不是没见过,但像眼前这般死不瞑目,浑身是血却没见过几个。
“贵妃娘娘!”外头又响起一道焦急慌乱的嗓音,“郁府的人传信过来,说郁二公子伤势加重,可宫中的太医却迟迟未去!”
凤贵妃已经被吓的丢了三魂七魄,哪里还顾得上宫外的郁子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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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子安此时的情况十分凄惨,说一句惨绝人寰也不过。
天黑前他被抬出宫,郁夫人请了大夫给他医治,可他的伤势太重,大夫力不从心。
黏在伤口上的裤子未揭下,只洒了些止疼药,便让郁家人最好去请太医医治。
郁夫人只能拿着拜贴请求进宫面见凤贵妃,可不知为何,帖子送进皇宫就像石沉大海,迟迟不见回应。
而在郁家的郁子安,昏昏沉沉饮下一碗止疼汤药之后,却感觉全身传来剧烈蚀骨的痛,让他整个人生生痛清醒了。
“啊——”郁子安如同发疯一样在床榻上翻滚,“好痛!好痛——”
他臀部草草处理过的伤口再度鲜血淋漓,沾染的满床都是。
郁夫人与一众下人手足无措地站在床边,郁夫人眉心紧蹙,“大夫,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子安看起来越发的痛苦?”
大夫也不知道,他医术虽比不上宫中太医,但也绝对不是庸医,不可能连最基本的止疼药也开错。
太怪了。
天潢贵胄、世家大族向来是非多,大夫心生惶然,背起药箱急急忙忙就要离开,“夫人,这伤老夫治不了,夫人还是尽快请宫中太医来治吧!”
“啊——”郁子安浑身浴血,一边惨烈的尖叫一边用双手将自己抓挠的遍体鳞伤。
郁夫人大惊失色,顾不得匆忙逃离的大夫,“一个个都愣着干什么,赶紧按住二公子的手!千万不能让他挠花了脸!”
郁子安是凭着那张脸得了长公主的喜爱,虽然今日长公主下令杖责了他,但或许只是二人之间闹了什么别扭,说不定明日长公主又会心疼不已的上门看望。
郁子安一个庶子能得郁家如此重视,除了他第一公子的名头,最大的原因是他得长公主看重。
只要郁子安得长公主宠爱一日,郁家就能得到数不尽的好处。
一众下人手忙脚乱的将郁子安按住。
“啊——放开我!”郁子安双目猩红,仙气飘然的脸因为极致的巨痛几乎扭曲变形,看不出半分往日的模样。
他死死盯着郁夫人,煞白脸扭曲阴鸷,喉咙挤出满是怨毒的话,“母、亲,一定是那个贱人!一定是沈梨初那个贱人害我!”
“闭嘴!”后院的动静大的惊动了深夜议事的郁信然、郁宏义父子二人。
郁信然年过半百,鬓角生白,官至兵部尚书,威高权重,长久浸淫官场让他浑身气势骇人,颇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孽障!天子脚下,祸从口出的道理都不知道!”郁信然厉声呵斥,“给老夫堵了他的嘴!”
郁宏义给自家夫人使了一个眼色,郁夫人连忙吩咐下人将郁子安的嘴堵住。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郁宏义看着模样惨绝人寰的郁子安,眉心蹙紧,“发生了什么,子安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
“子安今日进宫不知如何得罪了长公主殿下,被长公主下令杖责……”郁夫人眼眶微红,看起来心疼狠了,“爹和夫君一直在书房议事,妾身不敢让下人去打扰,便自作主张去让人拿着手令去请太医。”
“可眼下过了快两个时辰也不见太医过来,子安的伤势反而越来越重,方才他疼的险些失去理智了。”
郁信然看着遭受巨大痛苦却又昏不过去的郁子安,眼眸微沉,“今日是谁随子安一同入的宫,老夫有话问他。”
“是子安的贴身小厮郁平。”郁夫人忙谴人去将人叫来。
郁平护主不力,自回府后一直被罚跪在院中,他一瘸一拐的走进来,“扑通”一声跪下。
“老太爷!老爷、夫人饶命啊!”
郁信然脸色沉郁,“今日宫里发生了什么,一五一十告诉老夫。”
郁平趴在地上,哆嗦着道:“今日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二公子起初只是与长公主一同在御花园赏景饮茶,但西襄国那位质子不长眼撞翻了二公子的吃食,
二公子让西襄国那位质子将地上的吃食舔干净,可不知为何,长公主突然就生气了。”
“长公主让二公子下跪,二公子一时愤怒,失言说了几句难听的话,长公主便以二公子对她言语不敬的罪名命人杖责二公子……”
郁家几位主子都听的蹙眉,郁夫人攥紧了帕子,这会是真切的怒了。
“长公主是不是糊涂了,子安又没犯什么罪,竟这般没有分寸。”郁夫人不悦道,“子安虽是庶出,可也是身份贵重之人,长公主岂能说打就打,这是将咱们郁家的脸面往地上踩!”
“爹,夫君,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咱们一定要向皇下讨个说法!”
她在心里反反复复将沈梨初咒骂了一遍。
今日沈梨初虽然打的是郁子安,可郁子安被惩罚,丢的却是整个郁家的脸面。
宫里头这会儿肯定满宫的流言蜚语,这让她的嫡子郁修齐如何在宫里安心当差?
沈梨初这个喜怒无常、翻脸不认人的贱人!
郁宏义的脸色也不好看。
郁子安虽然是妾室所出,但也是才学出众,比起寻常人家的嫡子还要出众几分。
他对家中的嫡子、庶子都是寄予厚望的。
郁子安娶了长公主,日后在仕途上虽然不能有多大成就,可就凭着皇亲国戚这个身份,郁家就能得到天大的好处。
能帮衬着他和郁修齐走的更远。
所以眼下郁宏义虽然愤怒,但更多的却是在思量长公主为何会突然杖责郁子安,他们二人是不是生了误会、嫌隙。
牵扯到整个家族的利益,讨不讨说法的事先放在一旁,最重要的是要弄清楚长公主为何会杖责郁子安。
他与郁修然对视一眼,父子二人心照不宣的想到一处去了。
郁修然面色肃穆的轻点头,郁宏义转眸对郁夫人道:“眼下这个时辰宫门已经下了钥,我派人到下值的太医家里去请,你派人好生照料子安,此事我与爹自有主张。”
“隔墙有耳,别让子安嘴里再吐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郁夫人点头,目送着二人离开,转头看向满身是血的郁子安,疲惫地捏了捏额角,“再端些止疼药来给他灌进去。”
“真是奇了怪了,一点点皮肉伤也能疼成这样……”
离开后院的郁信然和郁宏义又回到了书房,郁宏义掩上门,吩咐下人不可靠近。
才压低了声音道:“爹,这事看起来有些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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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副用上好紫檀木卷轴裱起来的字画,字体迥劲有力,如笔走龙蛇,一眼便瞧得出这是极好的字。
但盛弈在意的却不是这字。
而是这字画上的诗词内容。
他微微蹙着眉,忍不住驻足将整首诗念完,内心满是疑惑。
察觉到他的异常,沈梨初停下脚步回头,下巴微扬,“盛弈?”
盛弈深看了那字画一眼,收回目光走到沈梨初身侧。
“怎么了?”
盛弈垂眸,轻声道:“殿下,郁二公子屋子里那首诗词是何人所作?”
“诗词?”沈梨初思索片刻,记起来盛弈问的是什么,“那诗是郁子安的成名之作,一直被他挂在卧房内。”
郁子安凭此诗出名之后,没隔多久沈梨初便在他卧房内看见了那副字画,听说郁子安还请了洛邑城最好的画师为诗配图。
只是令沈梨初有些纳闷的是,这副字画上并未属名。
盛弈听到沈梨初的话,瞳孔猛地一震,他似是想到什么,侧目往屋内看了眼,眼底满是嘲弄。
原来,郁子安是个彻头彻尾的偷窃者!
步入庭内,沈梨初着实觉得空气都清新了许多,她淡声道:“风鸣,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风鸣垂首,恭敬地低声道:“回殿下,事已办妥。”
沈梨初唇角微勾,“郁夫人和郁大公子如何了?”
“棠微姑娘已经领着他们进府了。”
人既然都到了,好戏就要开场了。
沈梨初转头去看盛弈,慢慢松开盛弈的手,后者神色微变,面上顿时多了一丝委屈。
盛弈看了眼空荡荡的手心:“殿下?”
少年的眼底一片澄澈,干净的像是被露水洗涤过的琉璃珠,沈梨初心尖微颤,脑子还未反应过来,手已经先有了动作。
她牵住了盛弈的另一只手。
沈梨初垂眸,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沉默了两秒,若无其事的淡淡道:“这只手还是凉的。”
她这是被美色所惑了吗?
沈梨初心里轻叹一声,她本是想放开盛弈让他站远一些,免得接下来发生什么会误伤了他。
可没有想到手有它自己的想法。
罢了,牵着就牵着吧。
盛弈唇角用力抿了抿,压下笑意,乖巧应声。
就在这时,屋内的郁子安被下人搀扶着从屋内走出,他披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袄,脸色惨白,面容憔悴,嘴唇也干的起皮,全然没有了半分往日的仙气飘然。
郁子安几乎用尽所有力气才从床榻上爬起来,从床榻到屋外的几步路对他来说每一步都如同走在刀山火海,臀部的伤口被拉扯着让他痛不欲生。
可他心里很清楚,他绝对不能让沈梨初就这么离开。
他最少……最少也要求得沈梨初的原谅,否则他大好的仕途就完了!
“长公主殿下……”郁子安朝着沈梨初走近,却被面无表情的侍卫挡下,他神色微变,带着哀求,“殿下,我有几句话……”
沈梨初冷冷开口,“郁子安,本宫是君,你是臣,在本宫面前,你该自称‘臣’。”
郁子安蓦地用力攥紧了衣袍,他心口一阵起伏,半晌才道:“殿下恕罪,是臣无礼了。”
盛弈的嘴角轻轻勾了勾,似是故意激怒郁子安,他朝着沈梨初贴近了些,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也跟着晃动了一下。
他嗓音很轻,但在场的众人却都听得见,“殿下,我有些冷。”
郁修齐眼底复杂一片,郁子安脸上顷刻间浮现恨意。
沈梨初蹙眉看向他,清冷的目光落在他冷白的脸颊上,心念微动。
这家伙的脸生的未免有些太好看了。
她轻咳一声,吩咐道:“棠微,去马车上取本宫的大髦来。”
她的马车内部十分宽敞,向来是放着一个檀木箱装着衣裳,以备不时之需。
如今正好派上用场了。
盛弈身上如今这件黑色暗纹披风就是长公主的,棠微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应声之后便交代人去取。
郁子安眼角猩红,恨不得撕碎了盛弈,但残存的理智又告诉他此刻绝不能动手,只能强忍着不敢发作。
而且他不该说的话说的太多了,眼下绝对不能再触怒沈梨初。
袖中的手死握成拳,他扬着苍白的唇,示弱的笑了笑,“臣只求殿下看在臣与殿下多年的情分上,饶过臣这一次。”
“臣愿意给谢公子补偿,弥补这些年的过错。”
沈梨初声音冷淡,却带着极深的寒意,“积年累月的欺辱,是一句轻飘飘的‘弥补’二字便可抵消的?”
郁子安苍白的唇微抖,见沈梨初依旧无动于衷,面色稍僵,他咬紧牙,攥紧的拳头松了又紧,而后弯下膝盖,跪了下来。
“殿下,臣求您了。”
求?
他这一个“求”字能值多少钱?
沈梨初冷冷一笑,“你若想求,便求盛弈吧,他若是原谅你,本宫无所谓。”
郁子安一震,求他?
求盛弈?!
他怎么能求一个身份卑贱的质子!
郁子只觉得满心屈辱快要将他的理智淹没,他恨恨道:“殿下,你未免太过分了……”
“你若觉得本宫过分大可以不求。”沈梨初淡声,“本宫可没有逼你。”
郁子安看向盛弈,紧握成拳的指缝里渗出血丝也不自知。
此刻的屈辱和往后的前途,郁子安只能选后者。
他死死咬紧牙,撑着膝盖忍着臀部巨痛站起来,又朝着盛弈的方向跪下。
一字一句道:“求谢公子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一回。”
此言落下,众人的目光都落在盛弈身上。
盛弈面色平静,无恨无惧,他只看了郁子安一眼,声音不冷不热,“郁二公子,你卧房内的那副诗词可是你亲手所作?”
啪。
盛弈这句话好似一滴水落于热油锅中,令郁子安强撑起来的冷静尽数崩碎。
他满目骇然的看着盛弈,一时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院内有片刻的死寂。
郁子安全身紧绷的如同即将出箭的弦,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盛弈看见了!
他偷窃盛弈诗词的事要败露了!
沈梨初目光扫过郁子安,想到郁子安李代桃僵之事,心中生出一个猜测,她与盛弈对视,声音平静柔和,“那首诗和你也有关系?”
盛弈乖巧的点头,俊美如画的脸上没有露出丝毫发现作品被人窃取的愤怒,风轻云淡的道:“我曾丢过一份一模一样的草稿。”
伺候他的太监做事向来不尽心,他屋内的东西时常会丢一些,不过一些随手写下的诗词,盛弈也从未在意过。
他没想到,他随手写下,无关紧要的诗词,竟成了郁子安的成名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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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子安,你当真令本宫刮目相看啊。”沈梨初眸光冷煞,“洛邑第一公子的名头,有几分是你凭自己的本事得到的?!”
她如何也想不到,郁子安不仅李代桃僵,竟然一身才学也是作假的!
郁子安此人到底有什么是真的?!
“不、不是这样的。”郁子安猛地抬起头,面色狰狞扭曲,“殿下,盛弈在胡说八道,臣是皇上钦点的探花,怎会去偷窃他的诗词!”
盛弈轻轻一勾唇,淡声道:“郁二公子恐怕不知道,你屋内所挂的诗分上下两篇,你屋内的是下篇,上篇还在我屋内。”
沈梨初看着盛弈淡然的神色,唇角微扬,“这么说起来,只要请朝中大儒出面分辨一二,便可知晓这诗词到底出自何人之手。”
郁子安瞬间冷汗淋漓。
请朝中大儒出面分辨,这无异于将他拉倒众人面前处刑!
他喉头动了动,说不出话来了。
绞尽脑汁想出的辩解之词在触及沈梨初那冷若寒霜的眼神时,都卡在了喉咙里。
沈梨初已经完全不信他了!
只要沈梨初不相信,只要盛弈拿出他所写的其他诗词出来对比一番,无论他说什么都是徒劳,届时所有的真相都会大白与天下!
这些年他假冒了盛弈的身份,偷窃了盛弈的才华,都是仗着沈梨初的信任和盛弈无人在意,没有人会将洛邑第一公子和一个敌国不起眼的质子联系到一起,更没有人会想到,他所有的诗词,都是偷来的!
盛弈……都怪盛弈!
他为什么这些年不干脆的弄死他!为什么还要放任盛弈这个祸害活着!
郁子安后槽牙咬的咔咔作响,眸中充斥着浓烈的恨意。
他大喝一声,“盛弈!你该死——”
话音未落,他如同濒死反抗的恶兽拼尽所有力气朝着盛弈扑去,而他手中,不知何时拿着一把开了刃的匕首直直刺向盛弈心口!
“郁子安!你疯了吗?!赶紧给我住手!”
一声暴喝从清风院外传来。
正是亲眼看着郁夫人受完了一百个巴掌,磕的额头红肿不堪的郁修齐。
方才院中的那一幕正巧落于他眼中。郁修齐何其聪明敏锐,当下便从他们的谈话中窥见了端倪,心底惊愕不止。
郁子安竟然剽窃盛弈的诗词?!他怎么会做出这般愚蠢至极的事?!
然而还不等他惊讶,郁子安突然暴起伤人的动作让他更是如遭雷劈。
当着长公主的面行刺盛弈,郁子安他是疯魔了吗?!
“郁子安住手!”郁修齐疾速奔走入院,他话音落下,沈梨初身边的风鸣已经面无表情的上前,一脚踹在了郁子安胸膛上。
砰。
郁子安的身子如同断线的风筝,被踹飞出去,狠狠砸在院内蓄水的水缸上。
只听见“咔擦”一声,水缸应声而碎,郁子安倒在碎瓷片之中,被飘着浮冰的冰水浇了彻底,捂着胸口呕出一大口鲜血。
沈梨初拉着盛弈后退了几步。
郁子安身上本就有伤,如今这一砸更是砸的他直接吐血昏迷过去,倒在碎片之中没了动静。
郁修齐却顾不得郁子安受了多重的伤,他“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
“殿下,郁子安所做之事郁家一无所知,还请殿下不要迁怒郁家上下!”
沈梨初眼底带了一抹嘲弄。
郁修齐已经这般迫不及待的和郁子安撇清关系,这是生怕被郁子安连累?果然郁家这一家子都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凉薄性子。
被郁家下人搀扶着的郁夫人面色苍白,大半个身子都倚靠在下人身上,可没有沈梨初发话,她也不敢私自退下。
声音发虚的道:“长公主殿下,您罚了也罚了,打野打了,可否容臣妇等人先行退下了?”
郁夫人眼深藏着杀意。
她绝对不会放过沈梨初!
长公主又如何?!再得皇上宠爱也不过是个女子,手中没有兵权,照样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沈梨初今日敢这般欺辱他们,不过是仗着皇上的宠爱,等哪一日皇上厌了她,就是她的葬身之日!
郁家奈何不了她没关系,还要三皇子晏琮。
他是皇子,是景皇最器重的儿子,手掌巡卫营的五千精兵。
三皇子一直想要拉拢郁家,想必他一定很乐意献上诚意……
郁修齐微垂着眼眸,神色看起来十分恭敬,但眼底的寒意却令人胆颤。
哪怕郁子安做错了事,也轮不到沈梨初一个女子如此对待!
长公主……沈梨初,他一定会让她后悔今日所为!
母子二人都在心里琢磨着怎么对付沈梨初,下一秒却变故骤生。
一支利箭划破虚空,发出巨大的嗡鸣声,直朝着沈梨初所在的方向射去!
众人齐齐变了脸色。
有人惊呼:“长公主殿下小心!”
盛弈脸色一变,握着沈梨初的猛地用力朝一旁闪避,箭矢还未到两人面前,便被神色冰冷的风鸣横打斩断。
他冷喝一声:“郁府有刺客,保护长公主殿下!”
“刺客定然还藏在郁府,搜——”
郁修齐听到这一声脸色猛地大变。
不等他说什么,风鸣已经从怀中拿出一支响笛朝着空中发了出去!
看着那一支在空中炸响的响笛,郁修齐心中越发不安,他急急走向沈梨初,走的太急脚下甚至一个踉跄,险些栽倒。
他竭力稳住身子,喊道:“长公主殿下!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这刺客跟郁府没有任何关系!”
沈梨初拉着盛弈的手站在侍卫的包围圈中,冷眼看着神色慌张的郁修齐,语气冰冷,“有没有关系,将郁府搜一遍就知道了!”
郁修齐垂在身侧的死死攥紧了。
无事,无事,他不必慌张。
父亲与祖父行事谨慎,想必府里不会有半点不该有的东西,他无需担心沈梨初会在府中搜到什么。
而且此行沈梨初带的侍卫不过几十个,要想将偌大的郁府到处搜查一遍可不是易事。
思及此,他心中稍定。
然而就在此时,一名郁家下人跌跌撞撞地从院门口跑进来,神色慌张:“夫人!大公子!府外来了一队禁军将咱们府给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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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修齐猛地蹙眉,禁军怎么来了?
下人话落,便听见一阵器物摩擦的声音越发接近,一道身穿甲胄,腰间配刀的人影走进清风院。
那人径直看向沈梨初,对着沈梨初跪下,“微臣救驾来迟,还请长公主殿下恕罪!”
“张陵!你怎么会在这?!”郁修齐看清来人的相貌,当即失声唤出。
张陵神色冷峻的扫了眼郁修齐,没有半点与他搭话的意思。
看着这一幕,沈梨初淡淡开口,“不迟,张副统领请起吧。”
刺客出现的恰到好处,张陵赶到的也十分及时。
“郁府里有刺客要行刺本宫,还劳烦张副统领带着禁军将郁府好好搜查一遍,别放过任何角落,也别冤枉了郁家。”
张陵中气十足的应声,“是,长公主殿下!”
话落,他手一挥,身后的一众禁军立即四散开。
郁修齐脸上的淡然一点点消失,死死盯着张陵冷峻的脸,咬牙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禁军设统领一人,副统领两人,张陵便是另一位禁军副统领。
张陵年长他一岁,冠礼已过,比他早一年进禁军,因资历比他多,平日里主要负责巡视皇宫,轻易不离宫。
所以今日,张陵为何会带人来此?!
张陵生的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脸,面上不见半分波动,轻瞥了郁修齐一眼,“郁副统领并非是我的上司,我奉命行事,不需要与你交代。”
郁修齐心头一哽,“你!”
看着清风院外来回奔走的禁军,郁修齐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多。
郁夫人被下人扶着,听着周围巨大的动静,才似回过神一般,颤着身子怒道:“这里是郁府!是一品公爵府!岂容你们随意搜查!”
郁家祖上从龙有功,得了公爵的爵位,只是后来郁家后人资质平平,守不住这个爵位,所以并未承袭下来。
但到了郁信然和郁宏义这一代郁家又再度崛起,景皇隐有恢复郁家公爵爵位的意思,这也是郁夫人为何区区一个三品户部侍郎之妻能在洛邑城一众世家夫人之中自视甚高的原由。
沈梨初轻轻挑眉,“公爵府?郁夫人怕是糊涂了,父皇可还未曾下旨恢复郁府公爵府的爵位。”
郁夫人脸色更白了,神色讷讷,“即便如此,他们这也算是私闯民宅!”
沈梨初冷声道:“郁府私藏刺客行刺本宫,张陵带着禁军入府寻找刺客,何来的私闯民宅之罪?”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郁夫人,轻飘飘道:“郁夫人这般阻拦,莫不是那刺客当真与郁府有关?”
“母亲!”郁修齐厉喝一声,“长公主殿下在郁府遇刺本就是我郁家的过错,殿下派人搜查亦是情理之中的事,郁家行的正坐的端,没有做过的事也不惧旁人栽赃陷害!”
他深深看了眼郁夫人,“就让长公主殿下搜一搜,不必阻拦。”
沈梨初目光微转,看向郁修齐,“还是郁大公子明事理。”
郁修齐抬眸与沈梨初对视,眼底的恨意一闪而过,面上一抹愤懑之色,“为自证清白,臣理应如此。”
“只是长公主殿下若搜不出什么,臣定会将此事始末呈到朝堂之上,请皇上和朝中同僚做主!”
言下之意便是要让沈梨初为今日之行付出代价。
沈梨初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丝毫不惧他话中的威胁之意。
她淡淡道:“大公子就这般笃定郁府里搜不出什么吗?”
她语气很淡,仿佛只是一句寻常的问候,郁修齐却听的心头一震,那股不详的预感越发的浓烈。
长公主昨日突然杖责郁子安,今日白日一整日都没有来看望他,为什么会在天黑时才过来?
若只是来看望郁子安,她有一整日的时间,不该在这个时候过来。
何况……
郁修齐抬眸看向晕倒在水缸碎片中无人问津的郁子安,心跳的更加剧烈。
这副境况,沈梨初根本不是来看望郁子安的,反倒像是来找麻烦的!
郁子安剽窃盛弈的诗作一事可大可小,且他直觉,郁子安所做之事不止如此。
郁修齐心乱如麻,万般思绪纷杂,令他一时理不清头绪。
祖父与父亲皆不在府上,偏生这一夕之间却发生这么多的事!
情况未明又无法预料,他不敢也还没有资格调动郁家豢养的私兵阻拦,郁府的府兵哪里拦得住这么多禁军搜府。
想到什么,郁修齐眼神逐渐变得惊恐,沈梨初不会是故意趁着祖父与父亲不在府上趁机发难……
“长公主殿下!”张陵快步走入院中,双手高举过头,手中捧着一本两指厚的册子。
郁修齐看见那本册子的瞬间像是看见了恶鬼一样,连连倒退。
张陵奉上书册,朗声道:“殿下,从郁尚书的书房内搜出一本账册!”
这本账册沈梨初上辈子就看过了,此刻只接过来随意翻看了两眼,而后看向郁修齐。
“郁修齐,这本账册你可认识?”
郁家虽然积蕴不浅,产业颇多,但府上下人众多,主子们的开销更是惊人,更何况郁家还私底下豢养着私兵,银子如流水一般的花出去。
郁家男丁的俸禄更是如杯水车薪。
但府上从来没有缺过银子,郁修齐虽然从未亲自参与敛财,但心里也清楚,祖父与父亲一定有什么特殊的门道。
这本账册他曾经在祖父书房内看见过,祖父并未给他看过,只说这账册事关郁家安危,绝对不能被外人知晓。
按理来说,这么重要的东西,祖父一定是藏的极隐秘,怎么会这么快就被人搜出来了?!
郁修齐再难维持镇定,心乱如麻地道:“回殿下,臣未曾见过这本账册……”
“本宫没想到郁大公子的嘴这么硬。”沈梨初冷笑一声,命侍卫去搬了两只椅子放在廊下。
她牵着盛弈走过去坐下,淡淡道:“接下来一个时辰你若还能如此嘴硬,本宫倒是会多看你一眼。”
郁夫人不认识什么账本,但也本能的察觉到不对劲,她强忍着胸腔的巨痛怒喝,“长公主未免欺人太甚!什么刺客,长公主你怕不是以寻刺客的由头故意搜查郁府!”
沈梨初看向她,眉眼冷冽,轻飘飘落下一句,“是又如何?”
她冷厉的视线扫过周遭众人,“本宫收到密报,郁尚书、郁侍郎二人利用职权之便贪赃枉法,谋取不当之财,暗中与淮阳商行勾结洗钱。”
“郁夫人,郁大公子,此罪若证实,可都是灭九族的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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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迹官场要的是一颗七窍玲珑心,揣度圣心,规避风险,才能一直坐稳官位。
郁宏义和郁信然都是老狐狸,虽然不清楚到底哪里不对,但直觉告诉他们不对劲。
郁信然赞同的点头,面色沉肃,“郁子安好歹是男子,不可能因为区区皮肉伤就疼的险些自残。”
“我怀疑他是中了什么毒。”
郁宏义一惊,“这……怎会如此?是谁敢对子安下毒?!”
“不好说。”郁信然在桌案前来回踱步,眉宇间渐显焦躁,“天下脚下,咱们必需谨慎行事,你安排人将府里的不该有的东西都转移出去,做的隐蔽一些。”
北地受灾,而国库连十万两银子都拿不出,难保皇帝不会生出整治贪官污吏凑银子的念头。
今日郁家父子一直留在书房便是商议此事。
不管皇帝会用什么手段,他们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
夜色浓稠,寒风凛冽。
一袭黑衣的影卫悄然无息的出现在廊下,轻盈的脚步在殿外停住,恭敬的哑声道:“密阁影卫求见长公主。”
须臾,殿内传出一道清冷的嗓音,“进。”
黑衣影卫修长的身姿如同鬼魅一般掠进殿内。
喝完药的盛弈刚刚被棠微领去东偏殿休息,寝殿内只剩下沈梨初一人拿着书坐在锦榻上。
殿内多了一道极轻微的呼吸声,她目光微转,清冷的眼眸落到黑衣影卫身上。
脸上掠过一丝惊讶,“这么快?”
黑衣影卫半跪下,恭敬道:“长公主殿下吩咐的事,属下等不敢怠慢。”
“殿下所给的三处地方都有不妥,看似寻常,但院子里的下人守卫都是习武之人,属下已经派人暗中盯着,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影卫办事的速度比沈梨初预料中的要快许多,她原以为最迟要到明日天亮才有消息。
沈梨初淡淡的收回目光,“办的不错。”
黑衣影卫更加恭敬的垂头,“多谢长公主夸赞。”
沈梨初眉眼冷淡的翻开兵书,从内里取出一张纸,纸上只写了“淮阳商行”四字。
“本宫只给你们一日的时间,明日宫门落钥前本宫要拿到郁家和淮阳商行勾结洗钱的证据。”
“是!”
“退下吧。”
影卫再度悄无声息的离开,沈梨初揉了揉额角,将兵书放下,起身往床榻走去。
她在床上躺下,一闭上眼,脑海中不由浮现一张苍白俊美的脸。
上辈子她对盛弈的了解委实算不上多,哪怕是盛弈出现在她面前,她也鲜少会注意到他,是以她并不了解盛弈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可今夜在冷宫所见,她大概也能想象的出,盛弈过着怎样水深火热的日子。
且因着她的缘故,郁子安几乎每日都要进宫一趟来见她。
巧合的是,几乎郁子安每一次进宫都会撞见盛弈,从而随意找一个理由折辱他。
沈梨初睁开眼,清冷的眼眸中掠过一丝疑惑。
世间之事绝无万般巧合,若巧合多了便只可能是人为。
盛弈撞上郁子安的几率这么大,恐怕是郁子安故意为之。
她记得当初郁子安告诉她,盛弈对他出言不逊,二人才结下了梁子。可仅仅是这么小的梁子,也能叫郁子安记恨两三年?郁子安虽不是什么大度之人,可不应该如此小肚鸡肠。
沈梨初轻轻舒了一口气。
她总有一种感觉,郁子安和盛弈之间一定还发生过她不知道的事。
沈梨初垂眸,正要闭眼入睡,倏尔听到殿外一阵脚步声,似是有人在来回踱步,脚步略显焦急。
棠微与梅璎都是有分寸之人,没有要事绝不会来打搅她。
她淡声道:“何事?”
外头的脚步声顿止,棠微略带焦急的声音传进来,“殿下恕罪,婢子无意打搅殿下就寝,只是谢公子的情况不太对劲,婢子担心他出什么意外……”
话音未落,棠微面前紧闭的殿门已然打开,沈梨初披着一件白色狐裘站在门口,眉眼如霜,“怎么回事?”
棠微屈膝行礼,恭敬道:“因殿下交代在东偏殿多备些炭火,婢子将谢公子送到偏殿之后便退下让人准备炭火了,可谁知一盏茶的功夫婢子再回来送炭火便瞧见谢公子晕倒在殿内。”
沈梨初神色微变,抬步穿过回廊往偏殿走去。
“婢子已经命人去请太医了。”
东偏殿离正殿不远,沈梨初很快走了进去,绕过屏风便看见躺在床榻上的少年。
少年侧卧在床榻上,整个人缩在被子里蜷成一圈,东偏殿放置五六个火盆,分明是有些热,可他却好像依旧很冷的打着哆嗦。
更奇怪的是,他身体止不住的发颤,额发却已经被汗水浸湿。
守在床榻旁的两名宫婢见长公主到来连忙行礼,其中一人恭敬道:“婢子们叫了很多声也叫不醒谢公子。”
“谢公子出了一身的汗,可他还是一直喊着冷。”
沈梨初眉心紧蹙,呼吸不由得的一沉,走到床边,凝眸看着脸色苍白、额发湿濡的少年。
她顺势在榻边坐下,伸手拨开遮住少年眼睛的湿发,清冷的嗓音带着说不出的柔意,“盛弈,听得见本宫说话吗?”
一旁的婢女低声道:“殿下,婢子们试过了,谢公子没有任何反应……”
她这话还未落下,眼睛便突然睁大了。
只见原本还紧紧蜷缩在一起的少年竟从被子里探出手抱住了长公主殿下的腰,脑袋顺势枕在长公主殿下腿上。
棠微和另外两名宫婢大惊。
这、这……
谢公子胆子也太大了!
沈梨初没说话,垂着眸子沉默的看着紧紧抱住她的盛弈。
很奇怪,盛弈抱住她之后竟然不发抖了。
棠微小心翼翼地道:“殿下,谢公子许是糊涂了,婢子这就将他挪开。”
“先不必。”沈梨初淡声,“等太医来了再说。”
方才她的指尖碰触到少年的额头,体温并未有异常,她心里悄然松了口气。
若是风寒引起的发热,那可就糟了。
沈梨初转眸,目光落在少年苍白干燥的唇瓣上,微微一沉,“倒杯热水来。”
宫婢很快捧来一杯热水,棠微接过,轻声道:“殿下,婢子来服侍谢公子吧。”
“不必。”沈梨初语气平静,直接伸手拿过棠微手上的热水,“本宫来。”
两名宫婢面面相觑半晌,随即默契的看向床榻上的少年。
看来宫里所传不虚,长公主殿下看上了西襄国的质子,郁家二公子怕是要失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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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梨初自小习武,武功虽不比武功极高的密阁影卫,但也勉强可以与禁军统领打个平手。
她不似旁的贵女那般娇滴滴的,自是不必棠微帮忙,一手扶着瘦弱单薄的少年,一手将杯沿送到他唇边。
动作极其温柔耐心,看的棠微等人目瞪口呆。
往日里长公主虽然宠爱郁二公子,可也从来没有宠爱到如此地步!
亲自喂水,这般亲昵的举动,棠微想都不敢想,有一日会发生在长公主身上!
看来她需要重新掂量谢公子在长公主殿下心目中的地位了。
不止棠微奇怪,便是沈梨初自己也觉得奇怪。
她其实从来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可不知为何,面对着眼前这个苍白瘦弱的少年,她仿佛有用不完的耐心。
沈梨初暗想也许是因为这个时候的盛弈太可怜,且他落到如今的境遇与她脱不开关系。
不管是出于可怜他的心思,还是出于对他的愧疚之心,她都应该对他好一些。
躺在沈梨初怀里的盛弈很乖,便是晕睡着,沈梨初喂到嘴边的热水也乖乖喝了下去。
这一幕异常和谐温馨,棠微忍不住道:“殿下待谢公子真好,谢公子看起来对殿下也全无防备之心。”
她话音落下,另外两名宫婢也小声道:“棠微姐姐说的是,方才婢子想替谢公子擦汗谢公子反应十分剧烈的抗拒,没想到在长公主殿下面前这般顺从乖巧。”
沈梨初眸光微动,盯着盛弈的眼睛看了半晌才移开。
“许是巧合。”
盛弈没理由只在她面前装乖巧,应该是她想多了。
“长公主殿下。”殿外有宫婢出声,“太医到了。”
沈梨初垂眸,平静的目光从腰间的手臂划过,又移到少年苍白俊美的面容上。
她沉默了片刻,才淡声道:“请太医进来吧。”
眼下这一幕极不合规矩,也不适合被外人看见。
罢了。
左右也没人敢有胆子将此事说出去。
来的事夜里值守的王太医,他一直垂着头走入殿内,恭恭敬敬的行过礼之后才大着胆子掀起眼皮。
这一眼险些没叫他丢了魂!
长公主身份尊贵,无人敢冒犯,哪怕是与郁家二公子定了亲,也从未有人看见过二人有亲密之举。
这少年是哪来的,竟然敢抱着长公主殿下!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王太医心理活动十分丰富,但面上维持着恭敬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长公主殿下,可是这位……”
“嗯。”沈梨初冷淡的应了一声,“他先前昏倒了,一直喊着冷,额发却被汗水浸透了。”
王太医若有所思,斟酌着道:“微臣明白了,可否让微臣先谢公子把脉?”
太医的目光闪烁,强忍着不去看长公主殿下腰间的手臂。
沈梨初默了默,伸手握住少年的手腕,想将它从腰间拿开。
下一瞬,腰间蓦地一紧。
沈梨初顿时垂眸去看盛弈的眼睛,没有任何动静。
沈梨初着实纳闷了,清冷的嗓音中带着不解,“他是不是在装晕?”
若是装睡,以她的眼力应该轻易就可以看出来。若不是,又如何解释盛弈这般灵敏的完全不像个昏迷之人的反应?
“应该不会。”王太医觉得应该没有人敢在长公主眼皮子底下装晕,“微臣听闻有些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会排斥一切靠近的人或事,但却对信任之人完全不设防,身体也会本能的作出反应。”
“所以微臣以为这或许只是谢公子的身体的本能反应。”
本能反应?
王太医的意思是,她是盛弈极信任的人?
怎么可能。
王太医又道:“长公主殿下不如试试劝说谢公子放开您,让他觉得您没有离开就好。”
沈梨初心中不信王太医的话,但腰间的手臂如同铁腕一样,她自是能用武力挣开,可那样避免不了会伤到盛弈。
沉默稍许,她轻轻捏住盛弈的手腕,低声道:“盛弈,你先松手,本宫不会离开,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
东偏殿很静,王太医等人都屏息看着少年的反应。
沈梨初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竟有隐隐加快的迹象,一股陌生的、无形的紧张感漫上心头。
须臾,沈梨初蓦地一怔。
她眼底的深色一闪而过,随即毫不费力的拿开环在她腰间的手。
王太医欣喜万分,“殿下您看,果然有用。”
沈梨初心情有些复杂,扶着盛弈在床榻上躺好,把他的手拿出来,“先诊脉吧。”
“是。”王太医收敛神情,恭敬的上前诊脉。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王太医的神色也越发凝重,殿内安静的几乎落针可闻。
沈梨初冰冷的嗓音响起,“情况如何?”
王太医收回手,忍住叹气的冲动,“谢公子身体十分虚弱,积弊已深,恐怕要调养许久才会好转。”
这些太医院的刘院正早已说过,沈梨初都已知晓,她眉心微蹙,“他今夜为何会晕倒?”
“微臣一时不敢下定论。”王太医犹豫了片刻,“但微臣猜测许是谢公子时常休息不足,身体已经孱弱到极点,在身体承受不住时便会陷入昏睡状态。”
“不过殿下不必太过担忧,谢公子明日睡足了定能醒过来。”
沈梨初听到他最后一句话顿时心安下来。
“他为何会流这么多汗?”
就这么一会,王太医后背已经渗满了汗,他隐晦的扫了眼屋内的烧的正旺的火盆,又扫了眼床上被被褥罩的严严实实的少年。
拧眉道:“殿下可曾想过,是这屋子里太热,而谢公子又裹着棉被,被热着了?”
沈梨初自然想过,“但他一直喊着冷。”
王太医微微皱眉,“或许也是身体本能,微臣曾听说谢公子以前在宫里的日子并不好过,也许是他曾经受过严寒冬夜的折磨,印象太过深刻。”
他说完从药箱中拿出一瓶药丸,“这是安神丸,谢公子服下之后会好受一些。”
洛邑城的冬日十分阴冷,冷宫荒芜破旧,盛弈一无炭火取暖,二无暖和的棉被,受冻定是必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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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在地上的少年幽深死寂的眸子掀起一丝波澜,余光望向那个向来高高在上的长公主。
初入国子监,他得罪了郁子安,自那之后郁子安总是想尽办法折辱他,而长公主从来都是在一旁纵容、漠视。
从不阻止。
今日这是怎么了?
郁子安满眼不敢置信的看向她,“长公主?!”
沈梨初这个女人是疯了吗?她平日里费尽心思哄着自己,想让自己喜欢上她,今日竟然让他跪下?!
沈梨初不耐烦移开视线,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郁二公子怕是耳聋了,本宫让你跪下。”
一字一句,清晰明了。
郁子安闻言,面上的温润神色扭曲了一瞬,骤然浮起愤怒之色:“沈梨初,你发什么疯?”
此话一出,周遭的宫女太监面上却尽是习以为常。
这洛邑城谁人不知沈梨初爱慕郁子安爱慕到疯魔的地步。
生性高傲,性情冷然的长公主殿下,只有在郁子安面前才会露出一丝柔和,会放任郁子安对她无礼。
甚至还满心欢喜的道,郁子安愿意对她发脾气,是代表他将她当成亲近之人。
在郁子安面前,沈梨初压根不像个长公主。
如今郁子安生气了。
众人都等着长公主再度低声下气的哄他。
盛弈垂在身侧的手指攥紧又松开,强压下心底那点微不可察的期待,不可能的,她那样喜欢郁子安,怎么舍得让他难堪.。
然而众人却见沈梨初起身,蓦地伸手一挥。
一道夹杂着内劲的巴掌落到愤怒的男人面上。
“谁给你的胆子对本宫出言不逊?!”
郁子安被一股大力狠狠甩在脸上,白皙如玉的面庞上顿时显露出鲜红的巴掌印,唇角也溢出鲜血。
他捂着面颊不敢置信地失声怒吼,“沈梨初,你竟然打我?!”
他急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沈梨初,你这般对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上你!”
“你一定会后悔的,我等着你后悔不迭来求我原谅你!”
“后悔?”沈梨初冷冷地扫向他,“本宫是会后悔……”
后悔上辈子没早些杀了郁子安!
听到沈梨初口中道出“后悔”二字,盛弈神色一黯
郁子安扭曲的面庞上则是露出几分有恃无恐。
一直以来,沈梨初恨不得求着他喜欢上她,这会儿一定心里后悔打了他。
若不将这一巴掌打回去,他绝不会原谅沈梨初!
郁子安放下捂着面颊的手,疼的嘶气,“我还未受过如此屈辱,长公主若是自行掌掴十个巴掌,我或许可以原谅长公主……”
“来人!”沈梨初直接无视了郁子安的话,“郁子安对本宫出言不逊,冒犯本宫,蔑视皇权,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盛弈清瘦的身躯微震,眼睫发颤的抬眸。
郁子安暗自得意的神情一僵。
凉亭外身穿黑红色甲胄的侍卫面面相觑。
是他们听错了吗?
在郁子安面前低若尘埃的长公主殿下,竟然要打郁子安的板子?!
犹疑了一瞬,侍卫们很快将郁子安拖了出去。
郁子安不过一个三品户部侍郎家的庶子,仗着长公主的喜欢没少对他们这些侍卫动辄打骂。
他们早看他不顺眼很久了!
直到被按上木凳上,郁子安心中愤怒与慌乱交织,“沈梨初!你今日若是敢动手!我誓死也要求皇上解除你我的婚约!”
“沈梨初!你卑鄙无耻,心狠手辣连未婚夫都敢打——”
沈梨初眼底冰霜凝结。
一月前父皇给她和郁子安赐了婚,她将以长公主之尊下嫁给一个区区三品侍郎家的庶子。二人身份差距太过悬殊,但上辈子的沈梨初丝毫没有觉得委屈。
郁子安虽是庶子,但他才貌俱佳,稳坐洛邑城第一公子之位五年。
他所写的诗,被文人墨客和世家子弟竞相追捧。
最重要的是,她十二岁那年秋猎被猛虎袭击,郁子安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舍命救了她。
自那之后,她一颗心就落在了郁子安身上。
她以为他是良人,可死过一次她才明白,有些人哪怕读了万卷圣贤书,哪怕再有才学,也掩盖不了骨子里的恶。
郁子安只是一个披着敦厚知礼外皮的伪君子!
沈梨初冷眼看着侍卫重重落下板子,再度冷声道:“看来郁二公子身体强健,二十大板恐怕不会让他长记性,再加二十大板。”
侍卫们中气十足的应声,“是!长公主!”
郁子安的惨叫声传遍了御花园,凄厉惨绝到让人闻至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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